說謊者們—9。

 

「妳是誰呢?」

惠真看著平時被她好好保存在畫筒裡頭、在心煩的時候總是會拿出看看,在A4的紙面上承載了一份希望,希望惠真能夠從畫作裡頭得到的一絲期盼,是比什麼都要難得可貴的、對那個時候瀕臨崩潰的惠真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在紙上的碳粉、隨著力道的不同而加深均勻散布的痕跡在紙面上刻劃著一份力道,那份篤定並沒有經過任何的修改,一步呵成的流暢才是這副畫作最難得可貴的地方,全由心畫出。

有些稚拙,有些生澀,卻真摯,是這個世界上,以真實、以謊言、以難以用手捕捉的話語所組成的這個世界少有的真心。

惠真的指尖輕撫過紙面,但是力道卻是相當的輕,像是怕把畫面弄亂般的珍惜。

只要看著就會得到力量,惠真垂著眼睫,很快的就把紙張收進了畫筒裡頭,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原位,隨手撈起了鑰匙之類的等等隨身用品塞進包包裡頭。

輕便出門的她踩著俐落的步伐,包包裡頭還有一些東西還沒有處理好的過戶繼承之類的資料,要去和律師見面面談,之後還要去學校上課、她其實也對某些流言很在意。

上次在等待輝人下課、但是她卻被她的指導教授喊住時,惠真耳尖的聽見了某群和輝人同年級的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來時,言語間對著輝人的過多談論,若是這樣她還不會太在意。

只是、那裡頭的嘲諷,卻讓惠真有些愕然。

在和輝人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她,實際上站在了距離輝人最近的地方,在這一個月的相處,惠真也能夠清楚輝人的個性。

怕生、內向,如果有什麼話,會收在心裡頭,在面對她的失語最長時間的惠真面前,更是如此。

 

 

惠真的指尖點著桌面,等待律師到來的時候,坐在飯店附設的咖啡廳裡頭的惠真意外的看見了某個人,還有正在糾纏某個人的男人,那畫面或許活脫脫就像電視上常上演的惡霸在欺壓良家婦女的搞笑畫面。

忖度了一下,惠真還是放不下的某個人,逕自走向那邊的惠真盤起雙臂,側著首看著那兩個人,明顯喝醉了的男人、還有著無辜遭受牽連的女服務生,還有因為看不下去而出聲的自己,如果自己性別為男的話,鐵定就像是白馬王子一樣的出場了。

冷嘲似的勾了勾唇角,但是,世界上不存在著那種愛情。

「可口可樂,妳怎麼老是能夠被扯進奇妙的事情裡頭呢?星伊歐尼是一個,現在又是一個,如果對象是星伊歐尼就算了,她勉強還算得上有錢、長得比我差一點」惠真站在了那桌子旁,冷著臉對著穿著咖啡廳裡頭固定制服的容仙說著,只是細長的眼眸還有著淡淡的冷酷,以及審視著裝著酒醉賣瘋的蠢蛋,清澈的眼眸映出了這個男人的愚蠢模樣,輕蔑的扯了扯唇角,「這次的對象、似乎有些失敗,一個……裝瘋賣傻想吃女生豆腐的男人」

聽聞惠真的話,男人則是賣著笑、但是那隻手卻轉而湊向了惠真,伸手要往惠真豐潤的胸口摸去時,惠真滿臉淡定的把男人的手撥開了之後,直接把容仙準備要送上來的紅酒一滴不剩的往那個男人的頭上倒去,冷聲的斥責沒有絲毫的懼怕,淡淡的,「酒醒了嗎?混蛋」

「啊一西混蛋、妳這個傢伙!」被淋了個滿頭都是酒水的男人口不擇言的憤然站起身、比起站起的男人要矮上十公分、但是一旁的惠真只是不慌不忙的把一旁作為擺飾的、正燃燒中的蠟燭,在裡頭小小躍動的火蕊有著燦爛的火光,她拿了起來,「想對女人動手嗎?你可以試試看,是你動手比較快,還是我把蠟燭丟你已經沾上酒的衣服,哪個比較快?」

繃著臉的男人怒視著惠真冷酷銳利的眼眸,用力的咬緊了齒列、幾乎是從閉緊的齒列中吐出的文字有著不容惠真避開的威嚇,「……乾洗費至少要賠吧?」

「當然,這是我潑的,我會付,但是這位小姐的精神賠償,你打算付多少」惠真抬手晃了晃手機,冷嘲似的勾起了微笑,「我這裡有證據喔、這位先生」

「……乾洗費就算了,把那個影片刪掉,鬧到警察局對妳我都沒有好處」惠真眨了眨眼眸,側著頭對著一旁滿臉著急的容仙這麼說,「呦,他這麼說呢,妳要怎麼處理、可口可樂」

礙於一旁經理的眼色,容仙不得不選擇對自己的薪水低頭,小聲的說道,「請放了他吧,這位客人,非常感謝您的援手」

「……當然了,你可以走了,這位先生,幸好你是遇上了這位好心的小姐」

對於容仙的選擇能夠理解,卻不能贊同而皺起眉頭的惠真把手機裡頭根本沒拍攝到什麼的影片刪除後,便揮手趕人,就連眉眼都沒有更動的惠真對上了朝這裡望來時,反而神色更加緊繃的經理眼眸,惠真神色冷淡的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裏頭。

這不是第一次、但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充滿了惡意,她們唯一能做的只是避免下一次、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的防範步驟。

「畢竟這裡也算是文氏集團的一部分,人事管理的部分,我也是需要和星伊歐尼提醒一下,不然她的朋友在她的地盤裡上被欺負了,因為別的客人欺負了她管轄的員工,她還不知道呢、對吧,經理大人」

「……是,關於這部分我們會好好改進」

惠真盤著雙臂,對於卡在兩人中間的容仙視若無睹,「我並非要插手文氏集團的行政業務,服務業的宗旨並非完全提供客人所需要的服務,這裡頭需要有個限度,全然答應客人的要求只是盲從」

「是的,我們會好好的慎重的處理這件事」惠真看著已經在額角冒汗的經理,嘆了一口氣,輕描淡寫的又給那位經理提了一下,「我和可口……不是,我和這位金小姐認識,別讓她來向我哭訴你在私下為難她,這樣我真的會直接告訴星伊歐尼、知道嗎?」

連連點頭的經理唯唯諾諾的程度簡直讓人看不下去、惠真煩躁的揮了揮手,是一個鎮不住場面的經理啊、是不是要跟星伊歐尼說一下?

容仙有些遲疑的站在惠真的面前,頓了頓,對著惠真開了口,「那個安小姐,真的非常謝謝妳幫我解圍」

「沒關係,那個經理是男的,當女員工被性騷擾的時候確實有可能會叫妳吞下去,同樣身為女性我怎麼能不幫妳呢?」惠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容仙的肩膀,「不過,妳還是不要選擇當飯店的服務員吧,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吧?」

容仙點點頭,朝著惠真笑開的笑容中有著過分燦爛的明媚,「我知道的,只是作為大學生的閒暇時間打工,我有夢想的,我想要去環遊世界,正為了這個夢想在存錢」

聽見容仙的夢想、有些微微觸動的惠真也柔和的勾了勾唇角,「嗯、很棒的夢想啊,雖然很想和妳再繼續談下去,但是妳的同事似乎在叫妳了」

「嗯……我快下班了,再半個小時,等等我請妳吃東西嗎?算是謝謝妳」

惠真側著頭想了想,等會和律師碰面的時間、加上談論的時間應該可以,「不過要稍微等我一下,我和人約在這裡」

「當然,那我先去忙了」容仙笑嘻嘻的說著,然後很快的就回到了工作台那邊,而這時的律師也隨著約定時間出現。

「妳好,安小姐,這邊是確認遺產繼承的轉讓文件」律師拿出了惠真給予他的文件後續轉讓確認書,在潔白的A4紙面上頭的清晰明列了惠真所接手的遺產項目,惠真看了看上頭的文字,爽利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記得母親那邊還有一棟被無條件提供給畫家們使用的房子」

「是的沒錯,那棟房子會無條件提供給沒有資金去租借畫室的學生、或者是藝術家,至於審核畫室的申請條件已經全數委託給代理人了」惠真只是點了點頭,對於母親對自己曾擁有財產的安排沒有任何的意見,「那需要我再多做什麼嗎?例如有空的時候去巡視之類、或者是幫忙繳管理費出錢之類的事情」

「因為您母親的旗下還有一筆基金是全額負責這件事的」惠真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律師只是很簡單的向對方說明了那部分畢竟名義上還是掛著對方母親的名字、確實是應該義務性的向對方報告一下。

「基金會的部分也是,有專業的代理人幫忙管理資金,還有裡頭的資金也會全數用在資助年輕畫家身上,更在這裡藝術科系相當出名的大學提供一筆優渥的獎學金,畢竟您也知道的,作為藝術生來說,負擔繪畫材料或者再現設計圖上的材料使用費可不是那麼便宜,不過您也有機會能領到,畢竟您也在裡頭有著學籍」

惠真頓了頓,很快的就笑了出來,「不是的,我不是那塊料啊、與其被我領到那筆獎學金,我認為母親她應該會更希望由年輕的畫家領到才對」

……如果是年輕畫家的話,那個人會不會得到自己母親提供的幫助呢、如果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應該會碰見吧,用著那般笨拙的筆觸、卻有著感動人心的畫,惠真忍不住的想起了那藏在畫後的那個主人。

「基金會那邊有沒有惡意的金融操作,會影響到我這邊嗎?」惠真的指尖交疊、冷肅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會不會讓我被當作替死鬼?」

「我能保證,負責基金會的那個人,是有著比誰都還要在意著畫家生命的母親,因為她的孩子也是以畫家這個身份為未來志向而在這條路上走著的藝術生,鐵定不會為了這種事亂來」惠真很快的就眨了眨眼眸,「孩子也是藝術生?」

「對,她的孩子和您就讀同樣學校,與您同齡,但是您比較晚讀了一屆,您應該要叫她前輩,需要我請那位代理人過來和您見一面嗎?」這名律師同樣也是基金會裡頭的顧問律師,自然也是清楚基金會裡頭的運作,惠真只是冷淡的點了點頭,「暫時還不需要,那就由她管理就好,因為我暫時沒有辦法管到那邊、同時,我也不想去管依照母親的意思而特意從我繼承的遺產裡頭分割出去的產業」

「不過有事情可以過來找我,我能幫忙就會幫忙處理,幫我把這句話帶給她就好了」惠真收起了原子筆對著那名律師微微勾起了唇,「既然這樣,遺產繼承的問題就結束了吧?」

「是的,暫時結束了」律師打趣似的笑了一下,「暫時不會看見我了」

「那就慢走吧,我就不送了」惠真禮儀滿分的站起身體,對著律師微微點頭之後,便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從中途就聽得津津有味的某個人,「可口可樂妳很閒嗎?」

「我現在大四了,是很閒沒錯」容仙笑嘻嘻的模樣、還有背著後背包看上去格外乖巧的模樣,和惠真站在身旁就整個看起來像個比惠真要小很多的女孩子,惠真嘆了一口氣,抬手解開了幾顆為了面見律師而穿著相當正式的襯衫鈕扣。

似乎不太在意其他人朝著她往來的目光、從她敞開的胸口展露出來的那片春光。

惠真笑了一下,朝著容仙揚起的笑容中,她的眼底有著曖昧又隱晦的打算,「那妳不要請我吃東西了,改成暫時陪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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