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Again(5)。

被惠真拋了照顧小孩,已經是幾個禮拜過去了。

輝人給小傢伙起了一個暱稱。

「呼吼吼」奉命去幼稚園接人的輝人無奈的看著自己手臂上頭的小小牙印,這傢伙的牙齒倒是挺利的,沒好氣的推了推孩子的額頭,沒有把人推疼,舉止有著溺愛,「小萊恩,怎麼老是咬人?」

「我媽媽的追求者可以從家門口排到五個街區外,妳覺得妳夠格嗎?」

「妳是怎麼知道我想要追求妳媽?而且妳媽的追求者知道妳嗎?妳媽把妳保護的那麼好」輝人挑了挑眉頭,伸手捏住了孩子的柔嫩臉頰,一邊感嘆著孩子的柔軟,一邊期望著這麼好的手感可不要在長大之後消失。

被輝人暱稱為萊恩的孩子朝著輝人鼓起了圓圓的頰,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像極了張牙舞爪的小幼獅,想要展現氣勢,可又有著笨拙的可愛,「他們才不知道!所以你們這些追求者肯定都追不到惠真媽媽,而且媽媽她早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妳沒機會了!放棄吧!」

「……既然妳媽媽那麼喜歡,為什麼他不回來呢?妳覺得他不回來、妳的媽媽會過得開心嗎?」輝人微笑的把孩子抱了起來,她並不討厭這個孩子,她很聰明、甚至是太會注意別人的臉色,在深入相處過後,輝人發現這個孩子並不是像第一印象表現出來的樣子。

膽怯是她的保護色,她是一個比誰都還要有行動力的孩子,惠真以為這個孩子是被她的親生父親帶走的、實際上,她是為了找到惠真才選擇跟著自己的父親走。

這孩子能夠相信的人不多,這些可以相信的人當中,不會傷害這孩子的手指頭數得出來,這屬於孩子的小心機輝人看在眼中,卻不曾說出來,所以現在才造就了這樣的情況。

——這也是惠真安排自己到這孩子身邊後,立刻就被這孩子給纏上了的原因。

因為輝人能夠第一眼就看穿了這孩子的計畫,看似最無心機的孩子,有些時候會有著比大人還要聰慧果決的內心。

他們沒有過於複雜的想法,只有著單純直率的往自己的目標走去,輝人並不少見於這些,年輕的士兵還有為了達成目的的手段。

「我不知道媽媽她開不開心,但是媽媽她從沒有在我面前哭過,也沒有露出過負面的情緒」

小畫揪著輝人的白色襯衫,肉肉的可愛小臉上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吶吶,妳覺得媽媽她開心嗎?」

輝人能夠感覺出,雖然這個孩子有著超越一般孩子的聰慧,甚至大人的話也能夠聽懂,並且做出理智的反應,乖巧到不像一個熊孩子。

但是——果然還是沒有辦法理解吧?

「妳媽媽她和其他人的時候我不知道,但是、這件事我肯定是最清楚的」輝人想起了她那時走樓梯時,接近車子時,讓孩子睡在她的腿上,手掌小心照護著孩子的模樣,讓她本來就難以親近的遠距感親和不少的溫柔。

輝人撫摸著孩子柔軟的頭髮,唇瓣的笑非常溫柔,「她啊,想要帶給妳的只有開心而已,如果妳在妳媽媽回來的時候,對著她露出更多開朗笑容的話,她一定也會對妳露出微笑的」

「真的嗎?」

「當然」輝人翹起了唇角,對著她保證著,「那我們來打賭吧,如果我賭贏了,妳就告訴我一個秘密吧?關於妳媽媽的」

小畫被輝人的交換條件給氣笑,用著小小的手指扯著輝人的臉頰,「結果妳還是不放棄惠真媽媽嗎?」

「嗯,妳要幫我嗎?」輝人孩子氣的回應讓小畫現在的表情更像個小大人,沉思中皺起的小小眉頭,和惠真總是冷漠蹙眉的表情倒是很像。

——比起血緣,環境也是足以影響一個人成長的條件。

輝人驀然的在腦袋裏頭竄過了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是卻這樣深深的記在腦袋裏頭,溫柔的開解話語、還有沙啞低柔的嗓音。

「那我就提前預付吧,媽媽她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人喔,有些時候會哭、一個人」小畫的雙掌擠了擠輝人的臉頰,眼睛裏頭藏著滿滿的擔心,「媽媽以為我睡了,但是其實我還沒有睡著,輝人姊姊,妳能夠讓媽媽不哭嗎?」

輝人笑了一下,「那這樣的話,妳可能要先學會當作沒有看到喔,然後接下來學會一個人睡覺,雖然獨自一個人長大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

「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媽媽了嗎?」

想要長大好去保護別人,是一個小孩子的想法,但是這也是膽大無所畏懼的表現,擁有獨自保護他人的想法,不成熟,但是卻是充滿勇氣的行為。

絕非錯誤,同時亦是,充滿溫柔的表現。

——擁有溫柔的人才能夠教養出溫柔的孩子。

「不要獨自一個人保護妳的媽媽,和我一起保護妳的媽媽吧?」輝人笑著碰了碰孩子小小的腦袋,漾開的微笑中充滿了鼓勵,「我們一起不好嗎?一直都是一個人戰鬥是很辛苦的,兩個人就不會那麼累了不是嗎?」

「如果兩個人就會輕鬆一點,那很多人都喜歡惠真媽媽就可以更輕鬆了吧?」

這下子又變成了孩子的童言童語了,輝人平緩的走路速度沒有顛得孩子不舒服,甚至還讓孩子貼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要回應保護是得花妳惠真媽媽的時間,這樣妳就不能獨佔妳的惠真媽媽嘍」

「所以妳也會跟我搶惠真媽媽嗎?」

「因為我是大人了,所以不會喔」

「妳可以來保護媽媽,但是不能和我搶惠真媽媽」

輝人因為孩子的同意而眉目放柔,撐住孩子小屁股的雙臂向上施力顛了顛手臂上的孩子,惹來孩子的咯咯笑聲後,她的話語落在了孩子的心底。

「因為我很喜歡妳,也很喜歡她,所以我的回答是,好啊」

「我們說好了,不可以讓惠真媽媽哭喔,我們都要保護好惠真媽媽」

在橘霞的風景下,抱著孩子的大人,以及攀著大人的孩子,同時的朝著彼此微笑。

輝人下定了決心,她們不該是這樣的情況繼續僵持下去了。

※※※

哄睡今天特別活力充沛的孩子,惠真的手指撫摸過孩子的頭髮,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惠真不可避免的聽見了外頭的細碎聲音。

對於工作上頭有著堅持的輝人本應該是循規蹈矩的退役軍官,而且、在生活上有著規律的習慣,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是個夜貓子,可也能夠擁有幾個小時或幾分鐘的睡眠後,充滿精神。

今天的一切都挺特別。

踩著柔軟棉拖鞋的惠真才剛走出房門就能夠看見輝人的細窄背影,沸騰的熱水、倒入醬料包的流暢動作,還有在滾水中加入麵條時在惠真家的廚房尋找筷子的熟稔舉動。

彷彿輝人已經在這個家裡頭居住許久。

這還是輝人向自己告白後,惠真第一次去設想的畫面,亦如今天的晚餐。

吵吵鬧鬧的晚餐時間,淘氣孩子和幼稚大人的食物爭奪戰,屬於孩子的爽快笑聲還有大人不服輸的推波助瀾、看似一面倒的戰爭背後是來自大人的溫柔讓步。

忍不住有些喉嚨發酸呢。

「妳倒是和小畫處得很好」

本來想緘默不語的惠真最終還是忍不住的走到了廚房,側身靠在牆邊,看著輝人因為半夜肚子餓而溜到廚房裏頭煮拉麵吃的身影,語氣波瀾不驚、但是卻又充滿了委屈。

畢竟輝人會半夜偷偷溜出來找食,也是因為小畫搶著輝人碗裏頭的食物,導致讓輝人吃不飽。

她都差點忘了孩子的音量是很大聲,吵鬧又歡樂。

聽見惠真聲音的輝人斜抬起眼去瞅惠真的臉、很快的就又低下頭去,用筷子去攪開油炸過、而可延長保存期限的麵條,柔和的說著,「畢竟小孩子總是不像大人那樣考量那麼多,孩子的世界很簡單,如果情緒處理的好,不會像大人那樣彆扭,大聲哭完情緒發洩完了就會開心的笑了」

所以今天才會對我笑得那麼開朗嗎?在宛如晴空般的笑容,沒有一絲小心,總讓惠真擔心的、過分成熟的孩子終於像同年紀的孩子笑著。

「是妳教她的嗎?她……很少露出那種笑容來」

「是她想要讓妳開心才會那樣笑,如果要讓一個人感覺到快樂,只要把自己身上的開心感染到其他人」輝人搖了搖頭,把蛋打進了沸煮的鍋裏頭,側著頭去看了眼惠真,「想吃拉麵嗎?我可以勉強分妳一半」

「在我家邀請我吃拉麵?」惠真倍感有趣的笑了笑,再加上輝人的意思倒是有些不乾脆了,順水推舟向下的惠真翹起了愉悅的唇角,對著輝人點了點頭,「好」

「是不是感覺很不一樣?和在劇組的時候不一樣吧?」輝人笑了一下,切掉熱源,蓋上了黃銅色的蓋子,拎著鍋子往外頭走,跟在輝人身後的惠真從冰箱裡頭拿了幾樣配著拉麵的小菜,和輝人一同在桌子擺好碗筷,在輝人的身旁坐下。

惠真沒好氣的斜睨了輝人一眼,「妳也跟過幾次不是,在片場的東西只能偷著吃,哪有時間這樣慢慢吃,簡直不知道是這樣的東西,狼吞虎嚥的吃光好再說」

「啊、我要鍋蓋」

「吃我煮的泡麵,還要搶我的鍋蓋」輝人不耐的嘖了惠真,卻還是把鍋蓋給了惠真,「拿去」

「謝啦」笑得眼睛都彎起來的惠真卸去了那些濃重妝容,實際上也是一個比輝人要小上幾個月的人,童稚的面孔絲毫看不出是已經有一個孩子的媽媽。

——即便不是自己親生,但是視如己出的重視早已超越了血緣,更別提有些時候那孩子的舉止裏頭還透著這人的影子。

看著惠真拿來的小菜裏頭沒有泡菜時,輝人訝異的揚起眉頭,「妳怎麼沒有拿泡菜?妳明明之前和星伊經紀人說要吃泡披糖」

「妳不是不喜歡吃嗎?所以我沒拿了」因為剛入口太燙,才剛吞進去就被燙得一口全掉出來的拉麵還在鍋蓋上頭,惠真正感覺到嘴巴裏頭被燙到的疼時,她的手裏被塞了杯清爽的檸檬水,緩解了那被燙口的疼。

正想道謝的惠真看見了輝人朝著她望來的複雜神色,眨了眨眼睛,「怎麼了?」

「妳不知道妳暴露了很多訊息吧?」

「什麼?」惠真看著又開始吃起拉麵的輝人,滿眼的困惑、輝人把她嘴裏頭的那口拉麵吃掉後,對著惠真分析了起來,甚至不忘給惠真的鍋蓋上放上幾樣小菜。

「妳知道我討厭吃炸醬,所以點了海鮮麵、妳知道我不喜歡泡菜,所以在配拉麵的時候沒有拿泡菜來配,可是妳卻很常喊說要吃泡披糖,雖然因為熱量的關係,星伊歐尼沒有讓妳吃」

「……那只是因為我們出身一樣,我們不都是全州人嗎?所以口味差不多罷了」惠真笑了笑,感覺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低頭把輝人給她夾的小菜給吃進嘴裡,冰涼的小菜在惠真胡亂的吃了幾下後就沉甸甸的落到了肚子裏頭,那股冰冷在惠真的胃裏頭沉重的漫開來。

「我們幾次見面,甚至還沒有正式的生活在一起時,妳介紹了小萊恩給我,妳介紹了妳的秘密給我,妳的追求者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小畫的存在,但妳卻透漏給我了」輝人的語氣很平淡,目光落在惠真的臉上時,充滿了直勾勾的專注,她在審視著自己每一句的回答,惠真不喜歡這樣、感覺她像個犯人,每句話都被攤在陽光下被審視、被檢驗。

皺起眉頭的惠真粗魯的咬斷了麵條,沒什麼情緒、甚至是將情緒壓在了下面,「那是為了工作必要,提早告訴妳還不如被猜測後由妳發現事實要來得好」

「不是這樣,我並不是這樣覺得,妳把妳的秘密介紹給我、把妳一直藏在最深處的秘密告訴我,妳信任我,無條件的、相信我,即便我們只見面過幾次」

輝人喝了口湯,目光可以看見惠真頓住的筷子,只是她現在裝作沒有看到,赤裸裸的剝開一個人的秘密需要面對一個人最直面的情感,輝人並沒有少做過,在軍隊的時候是這樣、同時,她也非常的擅長。

「甚至,妳還記得妳在這段期間說過的每一句話嗎?」輝人把她的那份吃完後,抬頭去看著惠真的臉,朝著她彎起了唇角,「妳試圖表現出妳並不信任我,所以質疑我的能力、不相信我能夠保護好妳的安全,可是卻又在言詞中表現出不希望我受傷,以我自身的安全為優先,妳擔心著我、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要再說了。

惠真看著面前侃侃而談的輝人,細長的手指緊握著筷子,握成拳頭的手正用力的發著抖,她想要止住輝人的話語,卻又沒有立場。

虧自己還自詡是實力派的演員,結果還不是什麼都沒能騙過去?

惠真在等待著輝人的那句話,足以將她們兩人現在的僵局關係打破的肯定句。

「妳明白我的飲食習慣、願意相信我,甚至不願我來到妳的身邊,這些線索都證明了妳肯定認識我,至少是認識受傷失憶前的我」輝人的眼眸甚至出現了渴求,「告訴我,安惠真,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妳喜歡我、卻不願承認喜歡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惠真雙眼複雜的看著輝人,沉默許久後,才對著她啟口,而那卻是充滿了薄弱的蒼白,「我們並不認識,我並不認識妳,輝人」

「騙人!」輝人站直了身體,眉眼裏頭充滿了不信任的煩躁,連眼眶都急得泛紅了,「都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麼還是不說真話?」

輕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拗不過輝人的惠真伸手握住了輝人的手,另一隻細長的手指向前撥開了輝人的前瀏海,將那曾被針線細密縫合的白色疤痕,「輝人,這個傷口在那個時候肯定很痛吧?」

「……現在有時還痛著,偶爾會有我感覺很陌生的記憶」輝人任由惠真握著手,被她抱在身前,讓惠真的溫度傳遞到自己的身上,任由自己心底壓抑著、猜測著的想法一一宣洩給惠真知道,不想要再一個人承擔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記憶。

「我說的不認識,是因為我並不認識現在的妳,輝人」惠真的聲音有著一貫的輕柔,直率不說謊、坦率的要命,「妳失憶的原因與我有關,必須選擇捨棄記憶才挺過來的巨大疼痛,我不想要讓妳再經歷過一次,所以把妳調離我的身邊,想讓妳遠離危險、卻又捨不得讓妳離開我的視線」

輝人很不爭氣的在惠真溫柔的聲線中,喉嚨發出了充滿酸澀委屈的聲音,「那妳還說妳不認識我?還能說不喜歡我?」

「輝人,我並不認識現在的妳,我只能用我過去認識的妳去推測現在的妳」惠真抬手抹去輝人的眼淚,明明是盈滿在臉上的微笑、輝人卻覺得惠真的表情看起來比她還難過。

「我沒能在妳最辛苦的時候陪伴在妳身邊、因為我導致妳受傷,最後失去了記憶,這樣的我不能要求再一次的機會」苦笑似的彎起了唇,「只是我沒有想到妳會喜歡我、沒想到妳還會喜歡我,我也沒想到我竟然能狠下心來拒絕妳」

輝人捧起惠真瘦瘦的臉頰,因為她在惠真的眼底看見了一些躲藏,輝人聽見了惠真的話,夾帶了沉重的罪惡感,「妳應該厭惡我的,是我讓妳失去了這幾年的記憶,甚至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不是嗎?」

低頭去親吻惠真的唇瓣、在對方逐漸睜大的眼中,輝人笑得很可愛,就連臉頰上的酒窩都變得深刻,「那些我都不記得了,妳不是也說了,不認識現在的我嗎?」

「我們從現在開始吧,再一次認識彼此,再一次成為朋友,然後再一次戀愛」

輝人對著惠真張大雙臂,把惠真抱在懷裏頭,手指穿入惠真柔軟的漆黑長髮,輕輕的將惠真的頭捧在手掌心,溫柔親暱的在對方的唇瓣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這一晚,惠真在她為輝人準備的客房裏頭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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