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者們—10。

站在比起高調明亮的書店,以木頭為裝潢、用暖黃的燈光當做照明的這間店鋪有著符合美術人的眼光。

緩步的低調腳步,卻又讓人感覺到安靜的這個地方是大半的美術生會特地過來看看有沒有新東西出品的美術專門店,就連裡頭僱用的店員也是、都是美術專門生。

從藏在架後的音響流洩出來的純鋼琴聲,更讓這間店添加了許多古典的優雅氣息。

「妳說的陪一下原來是逛美術用品店嗎?」

惠真低頭在面前的顏料架專心的挑著顏色時,聽見了容仙的詢問、頭也不太抬地回應了對方,「我的主修科系是藝術,肯定要來美術用品社這裡挑個人用的東西不是嗎?」

「但是妳也買太多了……」容仙可憐兮兮的跟在惠真的背後,她的手中已經捧了不少的東西,例如在產品表面的塑膠包套上外頭寫的純麻畫布、和仿麻畫布大捆版本,還有油畫用來做大型裝框用的定量制式框,苦著一張臉、就以現實來說,容仙發自內心的吶喊終於說出了口,「這些我們兩個人都不夠拿啊」

「這麼說也是,不然妳把那些放回去吧,我今天把顏料帶走就好了」

被惠真這句話弄得堂皇的容仙瞪著大又圓的眼睛,「妳說什麼?妳是不是因為討厭我所以在捉弄我啊……」

當容仙準備要跟惠真哭喪著臉抱怨的時候,一旁經過的店員恰巧出來救援了,一轉手就把容仙懷裏頭抱著的一堆東西給轉到了一旁去,「這位顧客nim這邊有委託運送的服務喔,只需要到我們櫃檯來填一下單子上頭的數量,如果是畫框的部分也可以進行客製化,下單後一段時間就會進行運送」

正巧路過的店員聽見了這兩個人的話,不免體貼的揚起了笑容,伸手幫忙把容仙手中的東西好好的收了大半走,「我看您的東西都是偏向油畫的高規格物品,顏料的挑選也是要選和這些材料相同的畫具嗎?」

「是的,我是要買來送人的,有什麼比較推薦的油畫顏料嗎?」

惠真的問題讓店員眨了眨眼,看來是剛接觸油畫這種藝術的人呢。

那店員先把東西放到了一邊,便開始為惠真介紹了起來,「油畫顏料的話,是以天然礦物質下去研磨製成的色粉與油做混合製成的顏料,越好的顏料純度會相當的高,但是、如果色彩的鮮豔度來說,我們有兩種類型的,一種是學生級、另一種則是專家級」

店員拉出了左右兩邊的顏料架,以單管販售的各色顏料為例,「如果是同一家色廠出品的顏料裡頭為什麼要出學生級和專家級,又因為什麼東西反應在價格上頭,而這些都是學生級之所以便宜的原因就是因為使用染料,這個在初始作畫的時候看不出太大的差異、但是,對於保存上頭,不利於保存,而且顏色的鮮豔與飽和度較差,和專家級的畫作來說,二到三年內,顏料就會褪色許多」

「……以一個美術系的學生來說,是不是用比較好的顏料更能夠做出一幅好的作品?」

「並不是這麼說,就像我說的,在初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距,但是對於真的喜歡的畫作,如果能夠用較好的顏料去畫的話——肯定能夠勾勒出記憶裡頭、把回憶及記憶都更加的鮮明亮彩」

在旁的容仙看著惠真指尖裡頭捧著的顏料,過分仔細的端詳著,頓了很久,惠真才把自己手中的顏料交到了那店員的手上,「這個……是很好的顏料嗎?」

只對顏料包裝看了一眼的店員很快的就搖了搖頭,「這個是我剛剛所講的學生級顏料,對於畫作的保存壽命來說,是非常短暫的顏料,多半時候,我還是建議如果是專業的藝術生,專家級顏料應該會讓她更加得心應手的創作才對,不論是好上色的程度、還是畫布吃色的程度以及在畫布上易推開顏料的滑順」

雖然還有些不太明白,但是惠真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就選了最棒的材料,「我知道了,那我買一盒專家級的顏料,最好的那種」

畢竟自己是非專業、更可以說是半路出家的傢伙,對於這種專業的東西就交由專業的去做了,站在旁邊的容仙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妳剛剛那樣看上去好像還不太懂繪畫的樣子,那真的是妳要用的嗎?」

「……要送人的」惠真斜睨了身旁的那個大齡小孩,聽了惠真的回答,容仙又湊了上來,小聲的問著她,「妳是說要送人的、妳要不要乾脆買一個比較常用或常見的牌子,一上來就送人家最好的,別人的心理也會有負擔的不是嗎?」

「那本來就是要給人的,妳的意見是……?」

容仙耐心的解釋了一下,甚至連理由都幫忙想好了,「我的意思是,妳送一些比較常見的普通學生稍微存一陣子的錢也能夠負擔的起的牌子,而這個最好的顏料就當做等她和妳比較親近的時候再送的禮物,這樣的藉口不是比較好也比較沒有心理負擔嗎?」

其實喜歡就是喜歡、惠真不太會在這種慎重的考慮到對方的想法,甚至只是想把最好的送給對方,想了想,反倒是看著容仙滿臉認真的點了點頭,「妳倒是提了一個很好的建議,可口可樂看上去傻呼呼的,但是對這種事還挺聰明的」

「這種像是被稱讚了又像是被嫌棄一頓的感覺很伊桑黑啊!安小姐」

往結帳櫃走去的惠真轉頭對著容仙說了,在唇角揚起的笑容、落在容仙的眼裡,有著不符合她精緻妝容的孩子氣,「妳可以喊我惠真,不需要叫安小姐,讓我們關係親近一點吧,可口可樂」

「不過怎麼就不能夠放棄可口可樂這個暱稱啊……」有些哭笑不得的容仙無奈的笑了一下,看見了一旁在各造型的卡片櫃裡頭,隨手拿了幾個就過去結帳了。

「那妳要叫我容仙歐尼吧,我比妳大一點」

「是的,可口可樂歐尼」

容仙只得無奈地笑了出來,把手中的卡片結帳後,隨手塞進了包包裡頭,便跟著拎著袋子走出用品店的惠真身後走著。

「不過妳什麼時候要和那個辣炒年糕一起出現讓我履行我們說好請客的約定?跟她約了時間,不是她不行,不然就是我正好有工作」

「嗯……」惠真還在腦袋裡頭思索著要怎麼安排行程,但是她的雙腿往學校邁去的步伐沒有減緩速度,讓後頭的容仙有些小跑步才跟得上。

其實惠真是不太想去的、畢竟陪著前頭兩個原本就因為吵架才認識的人,沒弄好的話自己還得當和事佬……

如果再帶一個人、要帶誰去?

惠真有些苦惱的蹙起眉頭,最後隱隱約約浮現的那個身影,讓惠真在一瞬間靈感乍現,「我要去可以,但是,我要多帶一個人,比較特殊的人,如果妳覺得不敢接觸的話,放我們兩個人在後面就好,妳和星伊歐尼在前面先走」

「……比較特殊的人?」

惠真點了點頭,看見了距離相當近的大學門後,對著容仙微微笑了,漂亮又柔美,充滿了、滿滿的自豪,「是一個暫時還沒學會說人類語言的天使喔,容仙歐尼」

 

 

今天意外的,被教授拖住了腳步。

難得的煩躁呢、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雖然這樣想不太禮貌、但是,輝人蹙著眉頭從課堂裡頭走出來,她拿了之前的畫作請教授看過後,請對方給予一些修改的建議、但是,卻還是得到了和之前一樣的評價。

繪畫的技巧一如既往的出色,但是過多的炫技只是讓輝人的畫作看起來是精美的作品,漂亮好看,卻又過於像完美無缺的瑕疵品,但是輝人這些小缺點並不會破壞教授對於輝人的高評價,她依然是教授喜歡在上課時點評的完美範本、也依然會讓老師上課會叫同學們向輝人看齊。

背著背包走出來的輝人正思索著自己的缺點要如何改進、又或者是,如何不要在畫作裡頭呈現出來時,她聽見了前頭有著談話聲,裡頭有著惠真的聲音、還有著和自己不怎麼熟的同學、學姊的聲音。

稍稍止住腳步的輝人只要往前走個幾步就能看見被圍在其中的惠真勾著微笑的側顏、在頰上的那點痣更讓她有著獨特的性感,完全能夠吸引住他人目光的漂亮女孩。

因為每次下課都能看見惠真在外頭等著自己、而因為這樣還讓惠真等她的輝人本來想抬起腳步,快點到達到惠真的身邊,就連她自己也沒能察覺的微笑。

「啊、金學姊要參加這次的比賽嗎?」惠真穿著白色的背心、下身是簡單的白色緊身牛仔褲,還踩著白色的高跟鞋,全身白的她、肩膀上披著她純黑色的微蜷髮絲,讓她看上去格外的纖細、性感,這麼適合全白的人,輝人覺得少見、又特別。

「是啊,妳才剛進來還不清楚我們系上的這個不分年級的大活動吧?妳的那位學姊不知道有沒有告訴妳、畢竟,她也被教授推薦了」惠真的眼眸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微微挑眉,她倒是抓住了這段話的重點,「這個比賽是要有教授推薦的人才能參加的比賽?」

「是的,因為這個比賽將由教授與學生進行合作,由教授推薦指導學生作畫,對於學生來說,這個是難得一見的在學時就能參加的各大院校的藝術競賽」那個女人、應該惠真需要敬稱為金學姊的這個人抓住了惠真,對著她說起這件事的目的,惠真並不太清楚,卻也沒有甚麼要在意的意思,因為她的目的只是為了等待輝人而已。

「嗯,那不是代表丁學姊很優秀嗎?被教授認可、可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情不是嗎?特別是指導丁學姊的那位教授、不是這樣嗎?」

盤起雙臂的惠真很清楚、這所學校對於藝術的投資,從教授的資歷便能窺出一二,每一位教授都有自己的擅長的領域也在國際中享有名聲,正是因為如此、這所學校才會是其他美術生的第一志願。

同時、負責指導輝人的那位教授又更是其中的翹楚。

對於競賽的名單內容,幾個實力較好的學生會在私下有競爭心或者探查底細的事情發生,固然是正常的、但是,這種事情和我說又有什麼用呢。

微微挑眉的惠真瞅著這個不慌不忙的女人,冷淡的面對著她準備要說出來的話。

「但是因為我們每一位教授所指導的學生都相當的優秀,在最後決定出人選前,會進行在系內的初選」女人唇瓣的笑容像是一朵燦爛盛開的花朵,「安學妹,我可是已經大四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我想要這個機會,妳能幫我嗎?畢竟妳是安家的二小姐」

在那個女人身旁的幾個跟班也跟著附和了起來,甚至還有個人說出了過於過分的話語,「像她那種啞巴到底是要得到多少人的同情才足夠滿足她?」

「總是不說話就直勾勾看著別人的樣子看了真的覺得很討厭,還聽說過她是因為做人太失敗才不開口說話」

「向別人乞討同情的模樣,看起來就像一隻無辜的小狗哈哈哈哈,如果她真的能對我汪汪叫的話,我會給她摸頭的」

惠真面色不改,只是將目光落在了那個人的臉上,微笑的看著她,細長的眸子、還有著閃著微光,「妳說她做人太失敗才不說話?」

「是啊,妳不知道吧、她的那張臉……啊啊啊啊!妳憑什麼打我?!」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臉、惠真的手掌就毫不猶豫的朝著對方的臉上打去,語氣冷淡的可以,「如果她是做人失敗所以才不說話的話,那妳根本不應該會說話,妳的舌頭應該要馬上拔掉才對,能夠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人內心有多麼的醜陋」

彷彿是被惠真的語氣震懾到的那群人,怔愣的看著惠真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的冷酷眼神,硬了硬脾氣、那人粗淺的言語就連讓惠真專注於這個人的價值都沒有,「妳做什麼!妳以為妳是安家的二小姐就可以隨便亂打人嗎?親生女兒果然比不過外頭的私生子啊、因為妳是女兒所以在妳父親的眼中沒有人任何的價值」

「金學姊,不需要用這種小嘍囉來試探我」那些話惠真的眼眸都沒有眨動,冷淡到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的惠真眼眸冷酷的看著試圖圓場的學姊,「我不知道這個傢伙和妳是什麼關係,但是、放任他人說著維護妳的話,妳真的沒有任何的責任、不,妳有的」

「沒辦法管住那些人惡意造謠的話用時下最流行的話語是什麼、粉絲的行為上升到偶像嗎?」惠真的身體微微彎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語氣清淡又冷酷,「這樣的妳在我眼中並沒有任何價值」

「沒有價值的東西、就沒有利用的需要,我對我父親來說,是『暫時』沒有價值的東西,但是,未來呢?我還是我父親的女兒,依然擁有安這個姓氏」惠真的身高不高、語氣也不是過於的嚴厲,但是說出的那些事實卻冷酷刺人,「所以我不需要妳,別出現在我的眼前」

背對著輝人的惠真沒有注意到輝人所站立的那個角落,但是站在她身前的那位學姊卻看見了,勾起了惡意的微笑,「妳說我沒有價值、那麼丁輝人呢、對妳來說是足以量化成錢的有價嗎?」

「在妳們眼中,她沒有價值、但對我來說,她就是無價的寶藏,從沒有親自去理解他人的妳們、看不見吧?」

比起那淺聲卻冷酷嗓音、惠真這時的聲音充滿了豐沛的感性,就連那微彎的細眸都帶著了沉沉柔和,站在惠真前面的女人頓了頓,即便是氣急敗壞也能表現出優雅的禮儀,這才讓惠真稍微扭轉了對她的壞印象。

「時間很快的、希望到時,妳依然能夠輕易的就張口說出這種話,我們走」

望著逐步走遠的那群人,惠真的指尖撫了撫自己的額角,滿臉無奈的苦笑了出來,「那種事,我根本就不清楚啊」

從來就沒有被人視若珍寶、就連母親也是,那麼輕易的就撇下了自己,沒等到自己就離開了這個世界不是嗎?

很輕鬆的,就留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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